市民就是能源! 韓國的反核與能源轉型之路

久旱的南台灣原本渴望著梅雨的滋潤,怎料降下的卻是釀災的滂沱豪雨?人們快要將極端的氣候變化視為家常便飯,正如小學生毫不猶豫的說溫室氣體就是造成氣候變遷的主因那般理所當然。天氣越來越悶熱,我們一邊將冷氣越開越強,
一邊擔心著明天過後是否很快就會發生。問題是顯而易見的,解決方案則總是在環保與經濟發展間被拉扯。因此當韓國首爾「減少一座核電廠」計畫達成第一個階段性目標時,不禁讓人感到既振奮又好奇:他們是怎麼辦到的? 我們也可以嗎?

綠色公民行動聯盟特地邀請現任韓國綠黨共同召集人李侑珍來台分享「市民就是能源! 韓國的反核與能源轉型之路」。李侑珍一開頭便說「很多台灣人羨慕首爾所進行的『省下一座核電廠』計畫,可是我更羨慕台灣公民停建核四的成就!」原來,雖然首爾的節能與能源自主計畫已經小有成就,在國際間為人所津津樂道,但韓國中央政府仍不為所動,核能政策也絲毫不受影響。

李侑珍說,韓國的核能政策可以說是扣連在氣候變遷意識上的。韓國在2011年已經是全球溫室氣體排放第七高的國家,其中又有85.7%的排放量來自於能源消耗。因此更早之前,前總統李明博便提出了發展核能作為低碳能源與綠色經濟成長的策略。他一方面打算在2035年前,除原有的23座核反應爐之外,再增建14~15座機組,讓核能提供南韓50%以上的電力。另一方面更積極的與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簽約,打算輸出核能技術,替其他國家興建核電機組。李前總統將這樣的核電計畫包裝成讓韓國經濟成長的重要政策,「誰要是不支持核能政策就等於不愛國」這種由中央擴散的經濟掛帥觀點讓李侑珍感到有點無奈。

用電依賴的惡性循環

韓國每人能源消費量從1995年到2010年間增加了1.5倍,同時期許多歐洲國家的能源消費量卻在持續減少中。李侑珍認為,需要蓋大量核電廠因應電力需求的主因在於韓國的電價設定錯誤。韓國的電價低廉,是所有OECD國家中最便宜的。其工業電價甚至比油價還要低,造成許多韓國許多工業紛紛「電力化」。比方說以往每年的用電高峰都出現在八月酷暑,由於許多暖氣設備捨天然氣而改用電力,竟造成現在一、二月份亦有電力使用高峰。而且,產業大量電力化後,就算是電價便宜,還是很多企業的用電量多到需要政府另外補助電費。久而久之便形成一個用電依賴的惡性循環,跟台灣的情況十分相似。事實上,電價只佔企業生產成本的相對低的比例,將電費調整到合理的價格未必不利於企業發展,反而能促進大家想方設法的提升生產技術、找到一個新的平衡。因此韓國綠黨主張企業電價應該高於油價,才能有效抑制用電量,進而不再需要使用核能發電。

李侑珍表示,核電的大量生產及運送,往往造成了區域不平等的能源獨裁現象,唯有提高各地的電力自给率才能盡量減少這種狀況。能源自给率等於能源生產量除以能源消耗量。要提升能源自給率必須同時從提高能源生產與降低能源消費著手,而這絕對需要靠市民的積極參與才會成功。

由「Megawatt」轉變成「Negawatt」(負成長)

首爾能夠在市長朴元淳的領導,站上「省下一座核電廠」的第一塊里程碑絕非偶然。長期觀察韓國社會運動的與談人台大社會系副教授劉華真分析道,擁有一千萬人口的首爾是韓國環保團體密度最高的地方,加上2011年所選出同時擁有人權律師與創辦NGO背景的市長朴元淳,堅持讓市民參與市政規劃,是「省下一座核電廠」計劃能夠在首爾順利推行的兩個重要原因。李侑珍也提到,早在朴元淳代表民主黨競選市長時,就邀請身為綠黨召集人的她跨越黨派來協助擬訂能源相關政策。而自2000年起,首爾許多團體都開始推行地方政府自制能源條例的制訂,也為計劃推動打下了很好的基礎。目前首爾市議會中以與市長立場相同的民主黨市議員佔多數,也是讓朴元淳在沒有受到太多阻力下得以施展政策的重要因素。

首爾的能源自給率,在短短幾年內由2.95%提高到了4.7%,讓同為韓國首都圈的京畿道也想起而效尤。京畿道是首爾外圍的生產園地,輕、重工業與農畜水林產業等各種產業發展得相對均衡。京畿道的用電量佔韓國全國總用電量的22%,是首爾的兩倍,目前的能源自給率約為29.5%。京畿道知事南景弼雖為韓國執政黨新世界黨,為了增加執政政績、為未來總統大選鋪路,也邀請綠黨在今年一月提了一份能源報告書,預計在6/5提出將能源自給率提升到50%的具體計劃。李侑珍非常樂見像這樣在政績壓力之下的正向競爭,同時也認為這是韓國綠黨的一大成就。

不過即便如此,「省下一座核電廠」的階段性成功在韓國只是加深了中央與地方在核能議題上的矛盾,讓象徵進步與傳統的兩股勢力繼續拉扯。劉華真副教授不諱言的說「這完全無法阻止財團外銷核電的計畫」。「省下一座核電廠」對韓國來說,只是個重啟市民反核運動的開始,為了阻止政府在6/17宣布將位於釜山市的古里核電廠一號機延役第二個十年,韓國綠黨將在6/13發起「韓國市民脫核行動」。

在說到「減少一座核電廠」對台灣的啟示時,劉華真認為,目前台灣民間反核聲浪高漲,這是個乘勝追擊的好機會。事實上,台灣總共有六個縣市首長參加了今年四月在首爾舉辦的2015 ICLEI全球城市氣候環境大會,向朴市長在首爾的成功經驗取經。誠如綠盟秘書長崔愫欣所言,節電應該優先於發展綠能。根據經濟部在2013年底完成的「我國電力需求零成長評估報告」顯示,使用政策工具來達成電力需求零成長的目標是完全可行的,關鍵在於執政者是否有魄力和決心來執行。首爾「省下一座核電廠」以實際的成果做了最好的示範,向我們展現了由「Megawatt」轉變成「Negawatt」(負成長)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