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3 月發生了舉國震動的318 占領立院運動。在長達24 天的占領行動當中,發生了324 夜晚行政院的血腥鎮壓,以及330 破天荒的50 萬群眾上街怒吼。人民的憤怒,最終延緩了兩岸服貿協議的簽署進程,也迫使政府承諾要訂立兩岸協議監督條例。這期間綠盟的工作人員與志工也全員投入支援佔領立院行動,辦公室無預警「歇業」近3 個星期。綠盟為何會參與318 占領立院運動?在其中扮演甚麼角色?綠盟夥伴在過程中又有甚麼觀察與反思?我們特別在本期綠萌刊物,向大家說個分明。
關心與介入環境跟能源議題的綠盟,為何會投入318 佔領立院運動?除了綠盟原本就是反黑箱服貿民主陣線的成員外,立法院也一直是廢核運動的重要戰場。立院在欠缺考慮跟民主程序的情況下強行通過服貿協議,與立院的核四預算及公投僵局,在在顯示台灣的民主體制,正面對嚴重的代議政治失靈問題。佔領國會等於是開了一個修復台灣民主體制的機會,對所有的運動都是關鍵。
318 的白天,綠盟本來是出席民主陣線72 小時包圍立法院行動,到晚上知道有幾組人計畫要衝進立院,我們才留下來跟著一起進入議場。佔領議場是有震撼力與高度政治性的行動,因此吸引了上千人半夜陸續到場聲援,到隔天早上民眾已經將立法院重重包圍,聲勢已起。為了不讓這個歷史性的行動,因人力及資源不足而無以為繼;同時也擔心都佔領國會議場了,要是還沒辦法改變政府決策,那以後其他運動只會更難搞。所以綠盟秘書處經過討論後決定撩落去,跟其他NGO 一起加入議場內外的分工。
綠盟在佔領立院期間的主要工作,是跟地球公民基金會一起組織立院青島東路側門的外場。負責青島東路的活動規劃、主持、人力調配、守場、與現場群眾互動等工作,也透過參與反黑箱服貿民主陣線召集的NGO 聯席會議,參與場內外決策。其實318 當晚攻入議場內的群眾絕對不只是學生而已,還有許多市民與NGO 成員也在現場。但隔天凌晨立法院外就已經聚集近萬人的群眾來守護議場,當時立法院的幾個出入口更需要有經驗的人來撐場,因此很多NGO 工作者自願離開議場,到立法院外組織外場行動。
由於長期占領立院是前所未有的社運事件,各團體也想看看究竟佔領立院下去能改變多少情況。為了跟政府一搏,許多NGO 可以說是不計代價、全力支援。例如台權會就認領立院濟南路側門、公投盟駐守中山南路大門、綠盟跟地球公民則認領青
島東路,現場還有更多團體分頭組織街頭論壇與小型活動。在長達三周的佔領期間,立法院外場需要24 小時不間斷地有人輪班主持、場控,對各NGO來說是前所未有的負擔。以綠盟而言,幾乎是用盡所有的人脈,邀請各環保團體、學生社團24 小時輪流到青島東路排班。
議場內外是完全不同的世界。議場內學生一方面持續有被滲透的焦慮,二方面媒體在議場內架設直播台,可以說是24 小時隨時都在播出,就像是「楚門的世界」,所以議場內一直處於高壓狀態。議場外則像是各式民主的實驗場,上班時間現場多半是學生、跟不用上班的老人、主婦,下班時間開始會有很多上班族、生意人進來,群眾屬性很多元。青島東路外場多半進行開放的公民論壇,充滿各種不同的聲音。各種異質的群眾,對於現場主持、場控的社運幹部更是具有挑戰跟啟發性。
開放的公民論壇練習相信群眾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社運幹部原本擔心群眾進行公民論壇會擦槍走火、難以控制,但上台講話的公民幾乎都很自我克制,台下的聽眾也很有耐心聆聽台上的發言。偶爾有離題或者過長的發言,台下聽眾也會有合宜的提醒。有怯場的發言者,大家甚至會鼓勵他多講一點。在現場可以感受到群眾對彼此的好奇,大家對於彼此走上街頭的原因都很有興趣,因此認真地對彼此訴說跟聆聽。其實是社運團體低估了公民的街頭智慧,讓我們有機會反省過往不敢把麥克風交給群眾的習慣,才發現原來在街頭上可以在信任陌生人一點。各團體都想多把握跟異質群眾互動的機會,因此後來外場活動才大量操作審議式民主,在街頭進行直接民主的實驗。
318 之後,街頭的能量明顯增強,也為接續的428 反核運動帶來許多新群眾,這些新群眾年輕且無所畏懼。特別在324 行政院血腥驅離事件之後,許多年輕人更敢直視國家暴力並且不斷地纏鬥。因此428 的夜晚即便面臨警方強勢的驅離,以後318
群眾為基底的廢核行動才可以堅守不退,戰鬥長達7 個小時。2012 年以來,台灣社會已經悶很久了,大家都預期會有某個火山爆發的時刻。這座火山正好在318 爆發了,擾動了更多新一代群眾參與。
對社運團體而言,這些群眾的參與方式跟技術都是新的,而且也願意在行動中承擔更多責任。許多自主參與者(另個說法是社運素人)投入物資後勤、現場直播、糾察等工作,過往恐怕只有在災區,才可見到這麼豐沛自主的民間能量。既有的社運力量,要如何跟這些新生的群眾連結,是各社運團體未來的任務跟挑戰。